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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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渐渐亮了,府南河两岸开始有出来遛早的大爷大妈。我一个人呆坐在河堤上,裹紧衣服,看着河对岸出神。。手机响了,我接,周越在里面叫“你娃在爪子哦?发神经吗也回来的了三!豁老子,离家出走嗦?。。。赶快回来,上午还要切工地的嘛!”
我慢慢起身,把思绪从混沌中拉回来,在成都冬日早上的薄雾中,一个人沿着河岸蹒跚着回去了。。。
进门看见周越穿着那身黑警服,心头又不自在了一下,反正是很不舒服。。。她在弄早饭,看见我进屋,甩一句“猫毛疯发完了嘛?赶快吃,吃了好走!”我坐下开始剥鸡蛋,边剥边问“你把衣服穿起做啥子?昨天不是说好上午切工地的嘛?”“是嘛,所以要早点吃了走三。。。我下午还要切单位打一头,可能要值班”
还没到
8 点,两个人就跟斗扑爬的跑到了 KFS
的工地边站起。本来我给周越说了现在是春节,工地哪还有人嘛,过完年再切看也不迟。她不干,高矮要切看,说不看不放心。日哦,等于是还有人把房子偷的起走?
在外面能够看见我们那栋已经封顶了,但是围着工地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个能进去的门。春节放假了,哪还进的去。。。后来终于发现旁边的另外一个楼盘工地和这边有部分是相通的,于是两个人猫手猫脚的钻了进去。
刚刚走到我们买的那栋楼下,冷不防从旁边闪出一个老几(可能是工地上守材料的),大吼一声“你们干啥子的?!”我还没来的及回答,周越就一口接上“干啥子?看房子三!我们自己的房子,来转哈不行嗦?”那娃本来还想继续问,后来看了看周越那身衣服,没说啥子,走球。
当时我心里面很动了一下,周越大声说“我们的房子”让我非常感动,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未来这个家的女主人。。。我要什么?我要的不就是一个好女孩子结婚成家一起过一辈子吗?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当时的心态可以说是已经完全陷进去了,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结婚,我要成家,女孩子不错,她爸妈也不错,这这样了吧,结婚,生子,一辈子了。。。”
两个人在空空的毛胚房里一直呆到了中午,周越就没坐下来过,一直四处看,嘴巴里面不停的在说“这里放洗衣机,那里插座要移动,这面墙要弄成什么颜色,那堵墙要敲一半,这个飘窗台要安黑色大理石的,主阳台要封了才要的。。。”我打断她“这是大
KFS
的房子,可能不准封阳台哦?”“啥子不准封哦?修的是国宾馆嗦?。。。反正不管,只要有人先封了我们也要封!”我找了张报纸垫着坐下,懒得和她说了,边抽烟边笑咪咪的看着她在屋子里东窜西窜。
下午陪着她去了单位,她的那间办公室里一个人也没有。这里是公安局的机关,春节期间可能根本就没人上班。周越在旁边整理一些资料。空调开的很足,我昨天晚上又没怎么睡,所以后来就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被手机铃声惊醒。抬头一看,周越不在,可能上厕所去了,于是我把她手机拿过来接了。
一个女孩子声音“周越哇?。。。请问是不是周越?”
我说“她暂时不在,你等下再打过来嘛?”
对方却没挂机,语气有点急“那她啥子时候在呢?我是她同学。。。你是她老公哇?”
老子笑了哈“男朋友”
“哦,她还没结婚嗦。。。我是她中学同学,她回来喊她马上给我打一个嘛,谢谢了哈”
周越回来后打了这个电话,然后想了几分钟,对我说“有个中学同学晚上请我们吃饭”
晚上在美领馆吃的火锅。坐下谈了一会儿才知道,这个叫王欣的女孩子是周越以前川附的同学,当时关系还有点好,姐妹伙那个档次的。但是她高中毕业没有上大学,跟着后来的老公跑去做生意了。就在春节前,她老公开车在机场辅路出了车祸。晚上光线不好,前面一个外地的雅阁没有开尾灯更没开双跳,在慢车道上像蜗牛一样走走停停,不球晓得在做啥子。王欣老公从后面开过来,一下就撞上了。虽然撞得并不厉害,人也没事,但对方估计也是做生意的,两边都他妈财大气粗,下了车后越吵越凶。后来王欣老公气不过,想想妈的本来就是因为你没开灯才追尾,我日还这么提劲?于是血一上头,钻进车里把车点燃,对着人家雅阁屁股又来了一伙,同行的朋友拦都拦不住。。。但是这第二盘撞就整拐了,对方的后备箱里面装了一个啥子贵重工艺品。第一伙追尾后对方并没想起这个事,遭撞了第二伙后才想起,赶忙撬开变形的后备箱一看,东西已经烂了。
那个玩意儿很值钱的,据说要管好几十万。最后事故处理的时候就为这个东西扯球不清,因为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第一次撞还是第二次撞造成的。而且对方也横,根本就不承认他们被追尾前没开灯。王欣老公虽然找了交警的熟人,但是人家也没得法“东西烂了你娃肯定要赔,因为两次都是你撞的,这个跑不脱三,第二次还是故意,这个等哈说。。。现在就是对方开没开灯的问题,你娃要是能找到其他旁证,证明他们确实没开灯而且故意低速行驶,那第一次追尾可以让对方负责,那个玩意儿你应该可以只赔一半,反正说不清到底是哪一次撞造成的,就算切法院打官司吗也说得起走三!”
不过很不巧,王欣老公那天切机场本来就是送同车的朋友搭飞机的。人家是外地的客户,你也不可能喊人家就为了这个事再天远地远的跑回成都来一次。生意场上的男人都是有点讲面子的,这样做不太好开口哈。王欣后来算了一下,要是能只赔一半,要少给出去
10 多万呢。。。于是就来找周越,她知道周越表哥在犀浦上班,要是他能帮忙,“ make
”一个旁证出来还不容易?这种事故没有人身伤害,又不是啥子大事。再说被追尾的那挂雅阁,反正都是外地的生意人,老子不信他会为了 10
多万“小钱”蹲在成都天天磨!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问周越“你表哥会不会答应呢?”
她有点奇怪“答应啥子?”
“你娃咋个的哦。。。晚饭的时候和人家王欣还那么亲热的嘛”
“再说嘛,过了年再说。。。”
我想了想,没说什么。
周越看我一眼“你娃有问题哈!”
“老子有啥子问题?”
“王欣长的漂亮哇?”
我骂一句“龟儿子神经病!。。。”
拉灯睡觉。
春节过了几天,二月份的时候,我的“事业”问题有了点意外。某天晚饭前,周越老爸突然给我打电话,阴秋秋的说“小
X
,和我吃个晚饭,不要给周越说!”
老子想了想,给周越中了个电话,撒谎“晚上我要回家,你各人吃哈”。然后在省体育馆旁的馆子里见了周越老爸,边吃边摆了好几个小时。
其实对于我以后的工作问题,周越的老爸老妈一直有分歧的。这里可能很多一直在外地漂泊的哥们儿姐们儿不是太能理解,但是你娃要是上学和工作都一直在一个城市,都一直在父母身边,那就很能明白了。这种家庭都把孩子的工作看成是一件“大事”,不像我们一样是完全自己挑公司,自己跳槽,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周越的老妈是想把我弄到他们系统内去做个外聘的技术员工,先润到,然后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再混个正式的编制,同时自己可以在外面搞事情,自己挣钱,这样稳定和收入两头都能占到;而他老汉儿的想法又不一样,他毕竟是读过大学的人,自己又是在那种效益比较好的研究所里面,时不时就会听到谁谁谁带着技术(公家的)出去搞发了,谁谁谁挂靠研究所搞了个什么玩意儿又整发了。。。所以他是希望我独立搞点什么东西,“小伙子有前途”,呵呵。
这盘就来了个机会。周越老爸他们那个研究所,很早以前(大约是
80
年代)把自己搞的一项计算机方面的技术,拿出来和一个加拿大的公司合作,整了个小公司,算是研究所的三产。这个小公司的生意因为方向比较偏,所以没有什么竞争对手,又背靠研究所,所以“客源”也很稳定。就这样暗起赚了很多年的钱。后来到了
2000
年左右,那个加拿大的公司突然垮球了。这边的小公司没了技术后援,产品也没法再升级换代,就只能那样干磨起,客户也越来越少,日渐萧条。。。到了
2003
年,研究所的老大终于感觉是个累赘,就打算把这个小公司干脆卖掉脱手。
周越老爸喝了口啤酒,有点兴奋的说“我算了一哈,这个
XX
公司虽然在大城市没什么客户了,但是东西在一些县份上还有点市场,每年整个多少多少钱是没问题的。这个数字对所里面来说肯定嫌不够塞牙缝,但是对个人来讲的话那就很海了。。。而且也没得啥子后遗症,加拿大那个公司早就撤资了,现在就是所里面全资的。人喃还剩
10
来个,但是只有几个大妈(就是属于所里的职工家属,在三产公司养起的),其他都是社会上招聘的小年轻,随时都可以辞退。那几个大妈的工资我也算了哈,全部加起来一个月才
1W 多。其他那些成本,反正都是所里头的办公室水电,还可以和头头儿谈,好说的很。一个月的成本总共不会超过 3W
。。。但是现在就算啥子都不干,这个公司一个月在县份上都还可以卖个 7 、 8W
的东西”
和周越老爸告别后,我一个人在人民南路上边走边抽烟,心头一直在暗自盘算。这确实是个便宜货,相当的便宜!如果买下来的话,一个月当甩手老板都可以稳赚好几
W
,而且还没有任何风险。。。再加上老子也不可能当甩手老板三,肯定还是要黑起屁儿整三。那些国营研究所的玩意儿,其实无非就是靠坑蒙拐骗,在“农村市场”卖很容易赚钱的。这个就属于剑走偏锋赚阴钱。当然这种机会也不是随便哪个想弄就能弄到手,得要有周越老爸这种“内线”接应才行。所以这是个好机会!
老子一直在做美梦,一个人走到了人南立交桥,周越突然中了个电话过来“来接我嘛,可以走了!”
两个人回家后,周越看我一直有点心神不宁,就开口问“咋回事喃?”
我稳了哈“没得事。。。”
“没得事?豁我嗦?。。。老子再撇吗当年还是下放过刑警队三,你娃心头有事哈,在路上我就看出来了!”
我点烟开始抽“等哈再给你说。。。我先想一哈多!”
当时想的倒不是买不买那个小公司,而是钱的问题,这他妈是个大问题!
和周越买了房子后,我手上只有几
W
块钱了。成都当时的房价不高,我们又是按揭买的,房子也不是很大,其实并没有花多少钱。。。老子在最暴利行业的顶级外企混了好几年,还跟随老大在广州办过公司,平时自己生活也节俭,肯定不可能只有那么点存款三。。。钱哪里去了?可能最早认识“百脑”的一些朋友,都听我聊起过借钱给一个同学的事。
我在大学时认识一个对门财院的娃,叫董峻,是贵州人。他篮球打得很好,当时我、大傻、云峰和他的关系都不错。我在北京的时候就一直和他有联系,在广州的时候他到广州的表姐家来玩,又和老子混在一起。董峻是学财经的(专业好像叫货币银行),他娃从大学时代起就一直想创业,电话卡、明信片、小收音机,啥子都卖过,当然主要是骗大一新生的,呵呵。。。毕业以后,前两年的经历他很少提起,我也没有问过他。只听他说过一次是在深圳混的,貌似被骗得比较惨(老子估计是传销一类的)。后来又在药厂、化妆品公司、康师傅,甚至还有啥子歪模特公司,都混过。。。
他来广州的时候其实已经穷困潦倒,是来投奔在广州打工的表姐的。但他表姐也只是一个啥子制衣公司的车间主管,帮不上太多忙。喊他切应聘那个制衣公司的销售,他娃一听底薪只有
400 ,立马就不干了。我在广州的时候,前前后后可能至少借了 1 、 2W
块钱给他。也没准备让他还,就当是补贴一下落难兄弟吧。。。后来他老汉儿,一个在黔北农村里当过大队书记的汉子,实在忍受不了他娃这样乱混下去,跑到广州来狠扇了他娃几个大耳光,才算是终于把他整醒了。
董峻跟着父亲回了贵州,几个月以后突然又跑到广州来,死活要拉我去黔江(重庆挨着贵州的地方)的一个少数民族自治县看看。原来他娃在那里有个亲戚,通过亲戚关系在镇上整了个王八养殖场。。。他想让我给他投资。
虽然我对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懂,但老子也晓得王八很赚钱。又听董峻说的他们是用当地土家族的啥子秘方一类的在喂,王八能长很大(看个头确实比较海)。而且据说那样喂出来的王八的血如果生喝的话,能量堪比蓝色小药丸!我日,老子当时还试了的,喝了以后当天晚上确实恼火
^_^ 。。。后来回广州去后就给他汇了款。数目是我当时银行账户里的 80%
,算是非常大的一笔钱了。
当时并不是头脑发热,而是基于对董峻的了解才这样做的。他虽然很多时候有点眼高手低,但人还是一个非常诚实的人。说老实话,在广东呆了好几年,穷困潦倒,但是还能保持那种品质,他是值得信任的。。。当然我也不否认,很多时候,怎么说呢,我心很软,见不得兄弟落难,尤其是当时我又混得好的多。。。我心里面还是埋了太多柔软的东西,所以永远都不可能变成云峰那种“枭雄”,老子永远都只能是一个“打工仔”。。。。
周越看我在沙发上闷起,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终于有点忍不住,靠上来说“到底啥子事嘛?”我心头又斟酌了一下,她老爸吃晚饭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自己的女儿不大可能会同意我去买那个小公司的。那个小公司虽然明摆着是便宜货,但是。。。毕竟这是生意人玩的东西。周越应该还是希望我做一份稳定的工作,技术也好,其他什么也好,首先要稳定,再说赚钱。
我把最后一根烟抽完,试探着说“要是。。。要是我以后不按照你老妈计划的去做你们系统的那种外聘技术员,你有啥子意见?”
她有点奇怪“哪你想干啥子嘛?。。。还是切外企应聘啊?你不是说成都没得啥子合适的嘛”
我顿了下,慢慢说“要是切整公司呢?”
她一下跳起来“整公司?说得哦。。。我们新房装修要钱,结婚要钱,买车还要钱,啥子都要钱。哪来的钱切整公司哦!你以为还是在广州嗦?有那个台湾女老大罩你”(她听我说过
Christy )
我的性格里面有一个弱点,就是听不得哪个说“某某罩我”。虽然 Christy
确实算是在“罩”我,但老子难道就没有“帮”她?。。。这是个从小混迹街头养成的坏习惯,就是谁也不吊。要服气,只有朋友兄弟面前才能大家和睦,其他的人,他妈老子凭啥要服你?这种性格的男孩子,就像
beyond
《海阔天空》里面唱的一样“永远自由自我,永远高唱我歌”,当然,也永远都不可能干大事。。。少年时代有过街头经历的男人,几乎就没见过哪个能在国营单位里面混出来,甚至能够“忍”下去的都很少见,这就是根本原因。
我一听周越的话就有点毛“啥子哦,你以为我硬是那么搓嗦?。。。给你说老实话,晚上我和你老汉儿吃了顿饭”然后把那个小公司的事情给她摆了。
周越低头想了很久,
10
来分钟后抬头“你如果真的打定主意了,我还是支持你!毕竟我老汉儿是读过书的人,他的看法应该比我妈更有远见。说老实话在这些大事上,我一贯都还是听老汉儿的。。。但是。。。”
我终于放心了,笑着问“但是啥子嘛?”
“我们没得钱的嘛!咋个买嘛?按揭嗦?。。。说些来扯”
我想了想,把有很大一笔钱在董峻那里的事给周越说了。
她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我,我脑壳大哦。。。老子找了个啥子男人哦?你硬是贩毒的嗦,钱不当钱?你的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啊?那么大笔钱,说借就借,连利息都没给人家说好!。。。你脑壳头有包啊?”
我一下有点毛“你咋个这个样子说呢?我同学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是,他虽然是乱混过,但他人很诚实的,从来没有骗过我!我相信他!”
“你娃硬是死脑筋,不到黄河心不死!。。。你是哪个嘛?蛊惑仔,陈浩南嗦?硬是义薄云天喃!你自己想一哈为啥子被我们抓过嘛,还不是因为这些事情。。。你现在是大学毕业生,读过书的人了,还是小混混啊?还一天到黑脑壳发昏。。。”
我起身走到阳台上去,砰的一声把阳台门摔过来关住了。
楼下是黑漆漆的夜,远处科华路上却灯火通明,对比如此强烈。。。这是分开的两个世界,还是本来就从不曾连在一起过?
人生前
27
年,我是走在黑漆漆的夜里,过了这个坎,是不是会跨到灯火通明的那边?。。。“主流社会”,这是个若隐若现一直在诱惑我的词。那边有光明,有幸福,有明天,甚至有我曾经短暂工作过的“中国著名地产公司”一直向员工倡导的“健康丰盛人生”。。。我站在阳台上,仿佛回到了
10
来年前,高二寒假春节前的那个县城汽车站门口,内心又开始了斗争,斗争,再斗争。。。
半小时后,诱惑战胜了内心深埋的一些东西,战胜了最后一丝“作为男人的尊严”,或者说,是虚荣心战胜了自尊心。我妥协了,我要过“主流生活”!
周越一直缩在客厅沙发上,默默流泪。我走过去坐下,抱紧她,很诚恳的说“对不起,我不该发火的。以后不要再提那些事情了。。。你明天打电话给你爸,说我已经定了,让他在所里面可以开始准备了”。周越靠在我肩膀上,等了很久才轻轻的说“你真的决定了啊?买了那个小公司,那我们就没钱装修结婚了。。。只有到时候问哈我表哥,看他能不能借点钱给我们嘛”
老子忍不住笑了一下“我们现在那点钱?那点钱买个皮包公司都不够!”顿了下又说“我明天去黔江!”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了五桂桥,上了大巴杀到重庆。然后在一家宾馆里住下来,一个人在房间里开始来回转圈圈。。。又犹豫了?
后来傍晚的时候,周越中了个电话过来问怎么样了,才一下把老子扯醒。我坐下来,喝口水,稳稳神,接着把烟点上,然后拨通了董峻的手机。
现在已经记不清楚当时是如何开口的,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在这后来的几年中刻意的不去想当时的情景。。。只记得说了那句话,声音很小“我要结婚了,需要钱!”
董峻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然后说“你后天来吧”
第二天,我啥也没干,一个人打车跑到西师里面去瓜坐到了太阳落山。这个时候可能只有这种宁静的大学校园才能让我冷静下来。。。当时内心的感觉像是在走钢丝,一不小心就要掉下去。我摇摇晃晃坚持着不掉下去,但是一会儿又想干脆摔下去算球,一了百了。
第三天,凌晨就跳上了长途车,中午的时候终于到了那个小养殖场。董峻站在门口等我。他没有太多话,我也说不出来什么。两个人喝了几两白酒,他拿出一个农行卡“
XX
万,都在里面,密码是大学时你们宿舍的号码”顿了一下“我现在。。。只能还你这些本钱,利息还没法还你”。我摇摇头“算了,别还了,我违约在先,当是我的违约金吧”
走出养殖场的时候,看着董峻和两个人站在那里说话。我默默的听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我们俩甚至最后也没有说一声“再见”。
这段友情已经没有了,还用再见吗?
我不怪董峻没有送我走,不怪他没有还我利息,因为我根本没有资格!。。。他接到我的电话后,连夜去找了附近相熟的几家小养殖场,第二天就把手里面的王八全低价转让了。那些王八才养了一年多,根本不是卖钱的时候,几乎是几分之一的价钱贱卖的!而我当初给他承诺的是“没有到该收钱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催你”
这就是朋友?这他妈就是朋友?这就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分给我烟抽的兄弟”?
我不知道董峻在这一年多的王八生意里到底赚到钱没有。估计就算赚了点,可能也仅仅是毛毛雨而已。如果我不“撤资”,他应该可以赚到几倍以上的利润,在黔江那个很穷的民族自治县,甚至
100 公里外贵州这边他家所在的小镇,他以后都可以过上相当富裕的生活了。。。 2
年以后,我才听一个看过《青春》的陕财姐们儿说,董峻又去深圳了,在卖保险。
如果能够说,如果可以说,我想说,对不起。。。
回了成都后心情一直很憋闷。我当然知道想过“主流生活”就必须要付出代价,要娶周越这种“绩优”女孩子做老婆肯定也要放弃很多东西。当时我仅仅能够做的,就是一步一步的权衡,一点一点的守着自己的内心,只能希望不要失去太多,不要
N 年以后回头一看,他妈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70s 人在这个问题上有一个严重分野,我们不像 60s
人那样完全理想化,也不像 80s
人那样完全现实化,我们是一个矛盾体。就像很多哥们儿自嘲的一样“做梦的时候以为自己是愤青,喝口酒就敢冲上去挡 TANK
,醒来后一看旁边睡熟的老婆,我靠原来老子仍然是中年懦弱男。。。”我们内心有冲动,有理想,有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但是一回到现实又会变成猥琐男、欺上瞒下男、新闻联播男、为富不仁男或者是贫穷无量男。。。
不是生活对不起我们,是我们不敢面对生活。
周越在春节后的工作非常忙,又恢复了每天加班的习惯。那段时间我也忙,乱七八糟杂事一大堆,而且经常半夜都还在电脑上整东西。两个人每天就只有几个小时“清醒”的时候在一起,后来慢慢就生出了口角。
她很不满,既然那个研究所的小公司现在还没有消息,你娃在忙啥忙?每天在电脑上东整西整,也没看你娃整了啥子东西出来嘛!
老子也不满,你多干事领导就看好你了?妈你们那个系统提拔与否还不是看关系,你老妈都还在给你刚起的,你娃慌啥子嘛慌?硬是要想当人大代表嗦?
这个其实就是个“主动权”的争夺战。我们两人心里面都清楚:这个问题是回避不了的。如果真要打算结婚,在结婚前这个事情必须要有个结果。到底是以我为主还是以你为主?谁挣钱多?当然是我多,但那时候我其实还没收入,在吃老本。。。以你为主,你要当朝廷女干部,那老子只有牺牲了,做家庭妇男?日。。。不做家庭妇男?“那你娃除了计算机还能干啥子嘛?这个社会本来就很现实,我就是想往上爬,这也很正常三,我上去了还不是我们两个都好?”
每次都吵得一塌糊涂。。。
很多时候我都自己问自己:是不是真打定主意和她结婚了?你不后悔?。。。我不知道,我们俩人之间其实没有太深的感情基础,两个人能够走到一起,只是因为互相觉得对方人还不错,“我要结婚”。
三月份的时候,王欣突然又请我们吃饭,原来上盘他老公的那个事情整大了。龟儿子她老公也不晓得咋个想的,本来就是做生意的人,又不是拿不出来那
10 来万块钱。。。虾子跑切找了个民工,甩给那娃 1K
大元,喊那娃作旁证。当然是假证。结果被追尾的那方人家斗硬,耗上了,事情几下就爆线。最后整来没得办法收拾,只好厚起脸皮把那个同车的客户从外地叫过来作证。但是这盘人家交警那里也有点毛了,龟儿子做伪证?就不想再调解了,喊双方自己切法院解决。
外地的客户不可能为了你这个事情就一直耗在成都,切法院的话不晓得要拖到啥子时候去了,也太挨球了点哈。所以王欣就想找周越帮忙,看哈她表哥能不能出面,让事故处理那边相信那个客户当时是真在车上的,几下解决,把事情了结了。
让我有点吃惊的是,周越这盘对王欣的态度和上次完全不一样了。不太亲热,但是话也没有说死“我先问哈我表哥嘛,不晓得他能不能行。。。反正喃,有消息我通知你嘛”明显看的出来王欣很失望,我心头有点不忍,就安慰了她一句“又不是啥子大事,反正人没出问题三,事情总是能够解决的嘛!”周越看了看我,没说啥子。
回家的路上,我问“那好久给你表哥说呢?”
“说啥子哦说,不说!”
我一愣“啊?”
周越撇撇嘴“是三,他们又不是没得钱,又不是赔不起那
10
来万。找我无非就是想省钱,抠得很!”
我想了想“想省钱嘛这个很正常三,我晓得你表哥完全可以做到,帮一下又爪子嘛。。。”
“你说得哦。。。她倒是省钱了,我有风险的嘛!万一没弄好,被人晓得了,好影响我前途哦!”
我呆了一下,假笑“你倒是直白。。。”
周越看着我“你认为不对?”
我停下来点烟,抽了两口,慢慢说“她是你朋友的嘛,上盘吃饭的时候我听她摆的你们上中学的时候还一起睡过一张床的,再咋个吗。。。你不应该这样子说三”
“中学是中学,现在是现在。她跟到老公做生意发财了咋个从来都没想起我过喃。。。她们其实是农转非的,以前都是三瓦窑的,这些人你就算帮了她,以后也不可能对我有啥子好处!”
我呆呆的看着周越,这就是我以后的老婆?
我要和这样一个“朝廷女干部”过一辈子?
一个月后,我们分手了。当然原因和王欣的事情无关,只是从那以后我们的矛盾越来越多,而且完全不可调和。在《青春》结尾时就讲过,纯粹为了找个人来配对结婚,这种心态下很难有什么幸福可言。在这一个月中还发生了很多事,我不愿意再去回忆,怎么说呢,很伤心,伤心到无言。对我们两个人来说,可能都是树干的皮全被剥掉直接伤到最深处的那种痛。。。我们两人应该都是
10
年之内也难忘那份苦楚。
周越是一个好女孩子,但是我们不合适。我只能祝愿她以后步步高升。
分手后的第二天,我还到他父母那里去过一趟,和他老爸谈妥了那个小公司的遗留问题(后来应该是他的一个学生去买下了)。现在都还记得他送我走的时候已经很晚,半夜
12
点了,飘小雨,他一直把我送到了二环路边上。我上了出租车后,回头看,他还在路边望着。。。
有缘无份,只能说遗憾。希望他和周越的妈妈以后身体健康,平平安安,他们都是好人。
一个人过了一周,空虚和惆怅一直伴随。现在又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怎么办?留在成都还是继续出去?。。。出去,到哪里去?
我一直相信我和
Christy 之间绝对有缘,不是简单的缘分。而是我的生命中注定会出现这样一个 BOSS
,我也注定不会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外企西装男。以前的人生,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已经足够“经历丰富”,现在等待着我的,让我自己都会大吃一惊。
和周越分手后的第
6 天半夜 1
点过,我和一个朋友在成都的某著名酒廊花差,帮他娃喝“业务酒”。醉的看人都是重影的时候,貌似听见手机在响,老子摇摇晃晃的摸出包间,掏出手机接了。
久违了的软软的台湾腔“你现在在哪里?我现在很需要你!”
一周以后,处理完了成都这边的杂事,打了个电话给父母“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他们没说什么,我现在已经是断线的风筝了。。。
和前几次长期离开成都一样,这次也是坐火车。这是我的一个怪癖,如果是准备长期离开(有可能在外地安家)的话,老子就绝对只坐火车。因为这样才有“背井离乡”的
feeling
,能够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坐飞机太快了,会让人感觉要打退堂鼓也很容易,就几个小时嘛。
在火车上一直睡不着,因为这一次和前两次(大学,去北京)完全不一样。倒不是因为前两次都往北,这次是往南,而是这一次我心里面最多只有
50% 的把握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Christy
是什么人?当时我虽然不是特别了解一些深层次的东西,但老子不是傻瓜。 1 年前在广州,风投的总共数 KW
量级的米米在半个月之内消失的无影无踪,你以为她真的完全“不知情”?开玩笑,我们之间的“战斗情谊”是老子背负了二进宫的风险扛出来的!。。。以她那种可以直接和
XXX 人物通电话的 level
,会无缘无故和老子这样一个走在人群中都会被当成民工的小伙子结成“姐弟情”?会说出“我现在很需要你”这种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是永远反常规的,如果你感觉一个事情完全不可思议,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你根本不了解平静的江面下是怎样的一种深流。
《最后时刻》第三季《青春如歌》全文完
后面的话:
1
。《青春如歌》是让我们感觉最累的一季。因为这是一个让人很不舒服的故事,或者说是很感伤的回忆。 70s
人少年时代的那种灰色天空,在我们的脑海里始终都埋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只有在夜深人静或者是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同学会,才能让我们猛然一怔:原来曾经这样走过,原来曾经这样笑过哭过。。。
2 。《青春如歌》的故事性并不强,谢谢大家能够一直坚持看完 ^_^
。因为回忆的碎片是没有太多逻辑性的,很难让我们愉悦的阅读,甚至仅仅是很流利的阅读。。。这就是这一季和《羊城岁月》那种韵味很强的现实故事的差别。但是这一季必须要写,因为这是一个承上启下的过渡情节。主人公的内心世界和性格特征在这一季里面产生了很多变化,也就是大家平时说的“真正成人化了”,不再是《青春》里面的愣头青只知道四处乱闯。现实的空间毕竟有限,东闯西闯总有一天会闯不下去;“百脑”也不可能永远都是那个长满青春痘的傻逼,他也最终会变成现实社会中的一个“油滑世俗猥琐男”。。。如果不交待清楚这些东西,在后面的《最后时刻》高潮部分就会产生脱节,会让你们感觉不是在看真实故事,而是在看神仙传奇。
3
.这一季也删掉了很大一段情节,就是江海在少管所的故事。这部分内容如果写出来,整体可看性绝对会上升到《羊城岁月》那个高度。但我们最终还是决定删掉,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我们知道看这篇文章的朋友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校大学生,甚至还有好些中学生,那些内容对这部分“未成年”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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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是不合适的,我们从来没有保证过出现在文章中的主要人物都是好人,或者说永远都是好人,所以对于小朋友们的价值观我们心头没底,“诲淫诲盗”这种结果不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第二个原因就是我们认为《青春如歌》不应该是一个人的故事,我们不能突出具体的某一个人,所以这一季没有主角,所有人物都是我们
70s 青春年代的群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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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渡过了《沪江不眠夜》的淡淡失落心情和《青春如歌》的深灰色记忆碎片之后,在下一季,让我们回到广州,美丽的羊城,继续云峰和许静这一对风雨爱人跌宕起伏的精彩故事。为什么要说“精彩”?因为确实很精彩,连我都认为很精彩,呵呵。。。同时我们也强调一下,以后的内容不适合小朋友看了,你们还是看到《青春》结束就比较好。《最后时刻》不是写给你们看的,你们也理解不了这里面所要传达的很多东西。对于你们目前的年龄来说,还是《初恋故事完整版》那种天高云淡的校园情怀比较适合你们,有美丽的女生,还有白发的先生,尽情享受你们该享受的东西吧,青葱年代不要太过沉重。。。